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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那年秋，校园里流行长裙子：细细的腰、长长的摆，或格子或淡雅的花纹，散步时，可以将两手插进侧面两个兜兜。宁不是赶流行，是确巧有一条这样的长裙子。
宁想象着，在秋风乍起的时候，裙角轻轻飘扬，配着一双高跟鞋，很淑女呵，和老师散步在校园外大道上，一定很美。
宁的身材不高不矮，听说男女之间的最佳身高差距是15厘米左右，女子可穿或高或不高的鞋子，宁觉得，王老师的身高就比自己高这么多。
王老师本是东北人，中偏上的个子，魁梧之余还万分的清雅，多年前因大学的女友执意要回乡，才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执教。
宁常常发现，王老师一家三口在校园外的林荫道上散步，孩子约四五岁的模样，活蹦乱跳地总走在前面，而王老师和夫人则有说有笑地走在后面，宁就觉得王老师好幸福，心里也觉很是欣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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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非常希望自己一下子长大十岁，这样或许能与老师有更多的共同语言。
王老师是班主任，一双大眼睛总是烁烁发亮，既睿智又威严，话语不多，只要将双眼一扫，教室立刻安静下来。王老师讲究仪表，总是身着毕挺的西服，偶尔上面会沾着些粉笔灰。
有时上课时，王老师会将捏着粉笔的手，很随意地搁在第一排宁的桌上，边讲着课说着话。宁细细观察那双手，粉笔染得更加白净，粗大的关节裸露，双手细长而瘦骨嶙峋，但感觉很有力度。
确实很有力度，宁想。
2
那是星期一上午的第一节课，就是王老师上的语文课。
宁的腹痛开始越来越厉害了，本来从半夜就有点小痛，一直忍着。昨天星期天和室友萍到书店去买书看书，回来时遭遇了点秋雨，雨不大，两人就坚持着跑回来了，没想到就……
王老师上课不久，就发现宁脸色苍白，精神不振，就停下来问了一下：张宁，你怎么啦？全班的目光扫来，宁感到脸红，连忙强打精神说，没事。
快到下课的时候，宁已经坚持不住了，满头大汗，痛得呲牙咧嘴，捂着肚子缩在座位上。
王老师就说，张宁，你究竟哪里不舒服，我带你看医生吧。一旁的同桌萍说，老师，她是老毛病，可能阑尾炎又发作了。
王老师一听，就说，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。你、你两人快扶张宁，医院。
萍和另一同学扶起宁就准备走，刚站起来的宁大汗淋漓，一下子就蹲到地上，一步也不能走了。
走到教室门口的王老师回头一看，这么严重了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，大步上来就抱起宁，直往教学楼下冲，刚到楼下正巧校长用车回来，王老师急忙拦下车，医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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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是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，情况也非常的危急。医生说，幸而送得及时，先挂几天水，压下去，不过频繁发作很危险的，还是找机会切除了好。
王老师松了一口气，没事就好。她是学生，只能选假期做手术，不然很影响上学啊！
宁的体重在九十多斤，可看王老师抱着时很是轻松，宁虽在急剧的疼痛中，可也发现自己头上脸上的汗水，将老师的胸前湿了一片，很是过意不去。宁挂到第二瓶水时，疼痛才稍缓，一直忙不停的老师终于坐下来了。
王老师说：“连开了三天的药水，医院了。明后天的药水，学校医护室可以挂的。这样可以不缺课，大家照顾你也方便些。”
宁点了点头：“老师，我没带那么多钱，你垫的药费我得下周回家去，才能还给你。谢谢你了。”
“傻孩子，这些不急，你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就行了。你不知道，只要你们这些孩子平安，老师才能放心啊，老师今天都被你吓坏啦。”
宁听了，心想，老师不过长我十岁吧，还将我们当成孩子，以后称王大叔？便想窃笑。
“你也累了，先休息会吧，等会李萍过来陪你时，她会将中饭带来，一定要坚持吃点哦。到时，我就先回去了，下午我还有课。”
王老师很温柔，宁想。再想到老师称自己为孩子，感觉很亲切又温暖，于是放松下来闭上眼，迷糊着真的睡着了。
一觉醒来，就见萍在床边了。萍喳呼呼地说：“啊，你醒了？饿了吧？坐起来吃点东西。”扶宁坐起来。宁说：“老师呢？走了吗？”
“是啊，他回了。你知道吗，很多人想过来陪你呢，这样下午也不用上课了。只有我这么荣幸呢。哈哈！”病房里响起萍兴奋欢快的笑声，宁也不觉精神一振。
“奇怪，同样淋雨，你怎没事呢？难不成我就这么娇气吗？”宁笑着说。
“你今天真够吓人的，要是穿孔不就完了吗，你看王老师也紧张的样子！有机会还是早点切了好，听说日本还是哪国的，人家小孩一生下来就切了阑尾呢”。
宁于是回想王老师那迅速有力的抱姿，自己今天穿了一件薄乳白色羊毛衫，下正配着这样漂亮的长裙子，本是最适合散步的，没想到……
宁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漂亮极致的美女，不是校花，然一直很得人缘。
从断断续续地收到男生们递来纸条上的字句，宁知道自己也有许多的优点。有的说，宁，你看起来很是可爱怜人；有的说，宁，你很秀气很恬静，你的笑是世上最美最甜的……宁其实很活泼，热情又调皮的，只是走出宿舍，看起来文静内向的，还真的带点害羞，这宁也无法改变。
萍有时奇怪地看着宁，说，宁，你就是那种让异性喜欢的女孩，虽然不是最漂亮的，但真的很秀气很可爱，不说男生，女生也喜欢你呢。
宁心里就暗想，那些小男生算什么？不知道老师是否喜欢我呢？
宁给老师还钱，老师说，零头部分就不用还啦，学生不容易，还个整数就行。
宁一想这个零头还不少呢，哪过意得去？于是就想送个礼物给老师，谢过这份人情。
得空，宁东逛西逛，最后选了一本带笔的笔记本，那是宁最喜欢的一种，一直想买来写日记，却从没舍得。
宁将笔记本在桌上摊开，想在扉页上写点什么，提笔半日竟一字未书，宁想，老师又不是小男生，还是不写最好。
又想，总得留得气息给老师吧，宁拿起梅的香水朝笔记本喷了喷，然后自己上去闻了闻，太浓。老师一定认为很俗气吧，于是，宁将笔记本放在床头，开窗吹了一天，才稍淡。
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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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，元旦要到了，这个学期又将结束了，这也是在校的最后一个新年。校园里弥漫着一种依依惜别的气氛。
期末考试结束后，年级部搞联欢舞会。每个人都兴奋不已，热情地准备着，等着那个夜晚悄悄来临。
宁和同学们一样，曾跟体育老师学过点舞蹈基本功，不过练的机会很少。这天，白天在宿舍里就和大家一起，嘻嘻哈哈地练步子。转眼天近傍晚，大家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。已经是老生了，每个女生都有一些压箱货啊。
宁今天穿戴得很淑女，粉色大衣里配着条长裙子，还用着宿舍里家境好又爱美的梅的化妆品，第一次涂上红艳的口红。想着王老师是班主任，一定会来，自己还从来不曾和老师跳过舞呢。听说王老师跳舞可好着呢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胆量和老师跳，一定要争取机会哦，不然恐怕永远不能共舞……
上世纪末的校园是万分保守的，不要说老师是已婚的，就是未婚，师生恋也是不允许的，轻则警告检查，重则开除。宁怕同学们窃笑自己，这种如云如雾的缥缈情愫，竟无人知晓。宁凭直觉知道，优秀的王老师，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。
那晚，宁在学校临时舞厅，找了个朝门的位置呆着。舞场里张灯结彩，灯光昏暗，人很多，有点乱哄哄的，找人很困难的。宁一直紧盯着门口，等王老师出现，心口一直在“怦怦”跳。
可那个熟悉的优雅身影，始终也没出现。宁一晚上心绪不宁，都没玩尽兴。
回到宿舍，梅在显摆着，她爸刚从上海带回来的漂亮睡衣，宁看了眼，不作声郁郁而睡下。
当夜，宁竟做了个梦，梦见自己穿着梅那样的漂亮睡衣，吊着一个男人的脖子撒着娇，而那个男人竟也温柔地拥自己入怀，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……宁便贴着那个踏实的胸膛，听着鼓点般的心跳，与他一起翩翩起舞，好似在雾中，也好似有轻音乐相伴……
清晨醒来时，宁记起那个男人的面孔，竟是王老师，再想到自己竟穿着睡衣，吊着老师撒娇，不禁羞得蒙上了被子……
后来知道，王老师那晚是家里出了点事，医院。宁又想起，自己也曾被老师当成孩子，就医关照的感觉。
可自此以后，穿着美丽的睡衣，吊着老师脖子撒娇跳舞的梦，竟再也难忘，宁每每想来是又甜又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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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以后，宁在这个城市里，很容易地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，王老师的身影已经飘得很远了。宁知道，现在的爱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，爱情是真实的，触手可及的……
同学小聚，有人提起王老师，说毕业后不到一年，王老师夫人出国了。再一年后，与夫人离了婚，自己带着儿子回老家了，具体在东北哪里，谁也不知道。
同学们唏嘘不已，还有女生忿忿不平……从此，王老师便音讯全无。
时光流逝，十年后的宁，早已有了很多漂亮迷人的睡衣。
晚上沐浴后，穿着睡衣倚在床头，听会音乐看会书，听身旁老公熟悉的呼吸，宁也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梦，不觉莞尔一笑：原来最美的情愫，就是这样珍藏心底，偶尔拿到太阳底下晒晒，等老掉牙的时候，还是一样的芬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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